空氣悶熱,壓迫的人喘不過氣來,而烏云在低空的盤旋,似乎又將人們感知的空間壓縮了很多,進而加劇了悶熱的程度。在這樣的天氣,即便是在樹下搖著蒲扇乘涼的老人,衣衫也總是被汗水浸濕透。
一陣風過,大雨如潑。
豆大的雨滴,落在挺拔楊樹的葉子上,落在葉尖打著卷兒的草坪上,落在像烤爐一樣散著熱的水泥地面上,落在那長長枝條開滿花兒的木槿上。雨勢很大,很快就在房頂上匯聚成龐大的水柱,如大山深處的一簾瀑布,肆無忌憚地傾瀉在正方形地磚鋪就的地面上,水花四濺,然后,裹挾著渾濁的塵土,向著低洼的地方,流淌。
院落里大雨如布,片刻時光,便將一切擦洗的干凈通透。天空烏云散去,露出西天藏匿在陰云后邊的殘缺的光線,打在剛剛被雨水清洗過的花木的葉子上,映出閃亮的光。
我喜歡在雨后的院落里散步。一個人,閑庭信步,在雨后的空氣里欣賞滿世界的清新脫俗。行走于楊樹底下,還能偶爾碰到殘留雨珠的滴落,不論是滴在頭上還是胳膊上,都會將皮膚上那一點絲絲的涼意,蔓延到整個身體,使人覺察雨后的清涼果然與眾不同。被花匠修剪的齊整的冬青樹上覆蓋的塵土,已然被雨滴清洗的一干二凈,此時,恢復了本來的顏色,墨綠,濃郁,倒是讓人覺得習以為常的灰頭土臉的冬青,竟是這么婉約清新。冬青稍微卷曲的密集的葉子上,還殘留了許多的雨滴,它粘附在那里,久久不肯離去,似乎是在蒸騰之前,與它親昵過的葉子作最后纏綿的告別。
院落里一塵不染。走在雨水清洗過的地面上,再也覺不到烤爐般的熱。邁過那一處水洼,那一處有零星雨滴打在水里形成的錯落有致的波紋的水洼,便是飽飲雨露的草坪,棵棵都是那么盈綠,那么精神,那么精靈乖巧。在草坪里,栽植有一株碩大的木槿,猶如吃飽喝足的小孩兒,無數的綠枝條若小胳膊一樣伸向開闊的草坪,繁多的木槿花似笑臉兒一樣綻放在清新的雨后。
以往從它身邊經過,從來沒覺得它是這般嫵媚動人。在我的印象里,木槿如小葵的淡紅色的小花,是夏日的院落里唯一的嬌艷,即便面對風吹日曬,也依然會鏗鏘盛放,而不是像小草那樣,稍有干旱或暴曬,便打起了卷兒,向自然的淫威示弱。大雨來襲,木槿不卑不亢,放任自然,蒙于身上的塵土,隨雨而去,即將凋謝的花瓣,被雨打去,即使落在地上泡在水里是密密的一層,也不覺得有那么一丁點兒的感傷。
雨后的木槿,在青綠的草坪里,出落的如窈窕美人,那纖細的枝條,如美人撥弄琴弦的手指,那嬌艷的花瓣,如美人遮掩嬌羞的手帕。如果沒有一場雨,如果沒有一顆心,我從來都不知道,每天從此走過的地方,竟然有如此悅人心目清新脫俗的大美景致。
人亦如木槿。不經歷過一些風雨,不清洗掉一些負累,生命又怎能歷練的如雨后木槿般精神飽滿姿態優雅?